守 望

我的老家在进贤,家中有九口人,全靠父亲养家。尽管父亲有多门手艺,但父亲却没有把手艺作为发家的手段,总是尽力地帮助别人,为村里邻居做了事,只喝一杯白开水,治跌打损伤,有时还倒贴熬药的钱。后来我才知道爸爸是一名共产党员。父亲总是对我说:“人活在这世上要弄懂最简单的一句话,就是要助人为乐,用党的话说,就是为人民服务。”
当时的我还小,直到1980年,19岁的我来到海拔近千米的奉新县澡下镇泥洋完小当了一名小学教师,才慢慢懂得父亲的话的真正含义。每当看到有孩子因交不起学费而不来上学时,我便帮他们垫付学费,垫着垫着,有时连家里买米买菜的钱都不够。家人总是说我,帮人帮得都没饭吃了。可看到孩子一个不少地都上学了,我的心比吃饱饭还满足。我想,我已经找到了爸爸所讲的快乐之源。就这样,我向村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,1997年,我光荣入党。
泥洋的条件比想象中的更加艰苦,人烟稀少,交通不便,出门全靠两条腿。课本、教学用具、柴米油盐、生活用品都是我和同事们从山下肩挑手提弄上来的。恶劣的环境,艰苦的条件,吓跑了许多新来的老师,只剩下我这个外地来的老师在这里坚守。
由于长期高负荷工作,我患上了甲状腺功能减退病,一只眼睛看不见东西,声带也做了手术。2012年,组织上再次决定调我到中心小学任教。正在此时,白洋村民请我到白洋教学点任教。丈夫很不理解,埋怨我说,别的老师都是往山外走,难道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往更偏远的深山里钻?你图个啥啊?是啊,我图啥?我是一名共产党员、人民教师,山里的孩子需要我,山里的教育需要我,如果人人都向往山外,大山里的孩子谁来教?就这样,我在深山里教了整整两代人,我也从“支姐姐”变成了“支妈妈”“支奶奶”。
这些年,我同家人离多聚少,老公开玩笑地说,我们这一辈子没有真正的家,学校才是你的家。女儿也说:“你是一位称职的老师,但不是一位称职的好妈妈。”我亲爱的母亲临终时仍在劝我:“女儿,下山吧,那里太偏太远太苦了。”我没有听母亲的话,让她老人家带着对我的牵挂走了。老母亲、爱人、女儿的话深深刺痛了我,我心里装满了愧疚,我只有把对他们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。
2016年,我可以退休了,但村里很多人问我:“支老师,你退休后还能不能在这里继续教书呀?”我总是说,只要孩子们需要,只要我还教得动,我就一直教下去。30多年来,我常常回想这些年来走过的路,我虽然没有高的收入,没有好的物质生活条件,没有豪车别墅,但当我看到山区学校建设得越来越好,当我看到山区的孩子一批一批走出大山,当学有所成的孩子回乡看望我的时候,我的心里比千万富翁还要舒坦!我想,我这一辈子,值了!
今年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那一刻,我感觉,党和国家又交给了我一个新的任务,在备课的同时,我认真调研,上交提案,积极履职。我想,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,一辈子做了一件普普通通的事,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。回想起38年的教学生涯,我走得最多的路是崎岖的山区小路,想得最多的是艰苦的山区教育。从故乡来到异乡,然后把异乡当成故乡,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目标,那就是尽力教好深山里的每一个孩子,做一棵大树,守望那片深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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