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汝兰:古镇匠心


今年81岁的王汝兰,能单独完整制作二十多个单灯品种。
仙居古镇皤滩,有一个流传千年的习俗——每逢元宵佳节,百姓家家户户门前都要点一盏花灯。每每此时,古镇便会笼罩在一片流光溢彩中,烟火人间,安宁祥和。
花灯没有骨架,玲珑轻巧,从点点针孔中弥散出柔和的光,像娇艳的花盛开出最绚烂的模样,散发幽幽芬芳,直抵人心。
人类追求光明,白天汲取日光,黑夜点燃蜡烛,而后又驯服了灯光。但无论光源如何变化,仙居针刺无骨花灯,都是光明最美好、最温煦的样子。
2006年,仙居针刺无骨花灯被列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;2018年5月,81岁的皤滩老人王汝兰,被公布为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。
与花灯结缘
皤滩的雨忽然又下开了,淅淅沥沥,忽大忽小。店家匆忙地把几篮子售卖的杨梅拎回屋里;三两游客小跑着从门前经过,“咯噔”踩响了青石板;正是午饭时间,隔壁的酒家状元楼拉响了厨房的抽油烟机,生火做饭……
王汝兰伏在桌边,凑着台灯发出的光亮,用针笔在卡纸上刺着图案。屋外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,老人只是重复着单调的动作,一针一眼,安安静静,连架在她鼻梁上的眼镜都纹丝不动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“急躁是做不好花灯的。”老人抬头说了一句,又低下,紧了紧针笔,开始针起针落。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,被认为是仙居花灯制作工序中最耗费精力的——一针一针,一盏花灯要刺出数万到上百万个针孔,稍有不慎刺坏了针距,纸片必须废弃。
时光,就这样在老人的针尖下流淌而过。
从30多岁正式学做花灯开始,到现在,王汝兰与花灯已“相处”近半个世纪。
上世纪40年代,王汝兰读小学六年级。恰逢节日,老师要求学生动手做一盏花灯。她不会,喊来爸爸教,很快做出了好看的兔子灯、五星灯。这是她对花灯最初的记忆,只不过这时的花灯是穿着骨架的。
小学毕业后,王汝兰便不读书了,在家务农,渐渐长大。
有一年的元宵节,皤滩闹花灯,挂了满街的针刺无骨花灯,虽然样式简单,颜色也单调得只有红、黄、绿,但烛影斑驳,熠熠生辉。她眼都不眨,心里想,“这么好看的花灯,我要是会做多好。”
王汝兰开始边学边做。花灯无骨,全靠胶水粘合,她开始做得总不成型,粘贴的缝隙很大。后来,村头有老人做花灯,她就站在一边看,看得聚精会神,半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。回到家,她再拿出工具练习、研究。
直径0.3毫米的12号绣花针
即便花灯的工艺繁琐而独特,王汝兰已能很熟练地操作了。
先取一张彩色蜡纸,加半透明白纸,再铺上韧纸,三纸重叠在一起,压平,便是最基本的原料。
最重要的针刺工具原本是将竹筷从中截成两半,取一支12号绣花针镶夹其中的。去年竹筷已被金属笔套取代,拿在手中更具分量,操作起来也更加灵巧。
在素纸上绘出拟好的图案,从花鸟山水到肖像文字,一切皆可绘制。
然后便是针刺了。针笔拿在手中,戳于纸上,落针收针之间,针孔成片成片绵延开来,勾勒出鲜明清晰的线条。
针刺完成后的各组纸片,辅以白胶,变幻成荔枝、宝石、西瓜、花瓶、莲子等各种形状,再加固整体,上灯,二十多道工序后,花灯绽放。
王汝兰说,做一盏花灯,一般要花费7天时间,至少要刺10万针。若是更复杂些的大灯,则要半个月到数月,刺几十万针甚至上百万针。
仙居针刺无骨花灯对针刺要求极高,每针都需匀称平稳。针孔若是刺偏了,透出的光亮便模糊成一片;若针孔大小不一,光便没了线条。
花灯以光显美,王汝兰绝不会允许这些情况发生。所以,每当针刺时,她都凝神贯注,身心寡静,下力匀称。那支直径只有0.3毫米的12号绣花针,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。
半晌,老人放下手中的针笔,抬头微笑,“花灯成本不高,主要是功夫。”
仙居花灯样式繁多,王汝兰能单独完整制作二十多个单灯品种,包括荔枝灯、菊花灯、圆球灯、小宫灯、宝石灯、花瓶灯、珠兰灯、花篮灯、喜字灯等等。
后继有人
2004年,杭州宋城举办了一场全国民间绝艺大赛,王汝兰在杭州工作的儿子直接给她报了名。这个几乎没有走出过古镇的老人下意识就拒绝了,连连摆手,“我不去参加,我吓得手都在抖。”
但最后她还是去了,并拿了个金奖。宋城景区请她留下成立一个针刺无骨花灯的景点,中午12点上班,晚上9点下班,按月发工资,待遇很不错。
但两年后,她又回了皤滩,“仙居的花灯,还是得回仙居来做。”
数年里,王汝兰收了20多名徒弟。其中最得她真传的,便是儿媳妇陈彩平。
陈彩平嫁到皤滩,初见花灯就入了迷。这份着迷,让她坚持学习了25年,尽得婆婆真传。如今,在王汝兰的指点下,她已青出于蓝胜于蓝,成立了“陈彩平名家工作室”。去年,她的作品仙居花灯《和颜悦色》还获得了第十三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·优秀民间工艺美术作品,引来无数赞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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